1992年,尼尔·斯蒂芬森在其科幻小说《雪崩》中,构造了一个与现实世界相平行的虚拟世界,即元宇宙(Metaverse)。此后,元宇宙这一概念虽未离开大众的视野,但却并没有被人们所广泛关注和接受。直到2021年3月,元宇宙第一股Roblox在纽交所上市,引爆了世界金融圈;同年10月,拥有超过30亿用户的“Facebook”更名为“Meta”,使元宇宙的概念“大火”,正式进入了大众的视野,成为社会和理论界关注的热点问题。
那么,什么是元宇宙呢?元宇宙是在5G/6G通信、人工智能、大数据等技术取得突破性进展,尤其是虚拟现实技术、数字技术、感知技术取得革命性飞跃之后,多种现代技术集合而成的技术集。元宇宙实现的是一个与现实世界高度融合联动的智能化虚拟世界。这个虚拟世界有几个显著特点。一是高度智能。元宇宙能够借助智能技术,实现自身的不断进化,即具有“数字生命力”。二是无限满足。元宇宙能够无限满足人们心中向往和想象,在现实世界不能满足的欲望、需求等。如,人们因疫情不能外出旅游时,元宇宙可以让人们足不出户即可环游世界,去任何想去的地方,感知世界各地的美景美食,实现精神与感官上的满足。三是无碍穿梭。通过感知技术、脑机连接技术,元宇宙能够与现实世界及人之间实现无缝衔接,人们可以随意在现实世界与元宇宙之间切换穿梭。四是数字人角色。元宇宙的主体是“数字人”,数字人既是现实世界的个体在元宇宙中的映射,又是超越了现实世界中的个体,具有高度智能化,能够自主学习的数字存在。因此,我们可以把元宇宙看成一个与现实宇宙平行的“数字宇宙”、一个数字集成的新物种。
元宇宙的产生,是人类不断革新现代技术以满足自身欲望和想象力的产物。尤瓦尔·赫拉利在《人类简史》中提出一个观点,人类历史背后的根本驱动力在于以想象力为驱动的认知革命。元宇宙的出现表明,人类对自身想象力的实现程度远超人类的想象。然而,人们在欢呼元宇宙时代到来的同时,也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即我们如何应对元宇宙可能带来的一系列伦理问题。马克思在《在<人民报>创刊纪念会上的演说》中曾指出,“在我们这个时代,每一种事物好像都包含有自己的反面……技术的胜利,似乎是以道德的败坏为代价换来的。”相较于之前技术发展对社会伦理的影响,元宇宙的影响更为深刻。因为元宇宙不仅是一个与现实世界平行的智能虚拟世界,它还能突破物质、资源、时空等的限制,无限满足人类在现实世界所得不到、不能满足的欲望。这就会产生比资本对社会伦理影响更为深刻的伦理变革。在元宇宙时代到来之初,其带来的伦理问题已经在某些方面显现出来了,这就要求我们必须高度重视这一问题。
元宇宙带来的伦理问题,可以从个体和社会两个层面去认识。
从个体层面看,元宇宙带来了情感伦理问题与人的异化问题。在情感伦理方面,元宇宙通过智能化的场景模拟,根据人们的需要,创造出无数个“安乐漩涡”。在“安乐漩涡”里,人们可以在感觉、知觉、心理上无限满足自己的全部欲望,从而陷入“安乐漩涡”中而不能自拔,不愿意回到现实世界,造成个体的情感缺失、人与人之间情感的冷漠。在人的异化方面,元宇宙时代,个体在“现实人”与“数字人”之间可以随意切换,由于元宇宙相较于现实世界具有更大的吸引力,个体更愿意在元宇宙中生存和活动,从而个体更多时候呈现出“数字人”的存在状态。高度智能、自主学习的“数字人”会进一步弱化个体的主体意识、价值观念等,使个体失去思考能力,完全被“数字人”的角色所控制,演化为马克思所说的“愚钝的物质力量”。
从社会层面看,元宇宙会带来技术霸权、世界失衡等伦理问题。在技术霸权方面,元宇宙根本上是现代技术集成生成的新物种,这一新物种的关键核心技术和底层架构全部都掌握在世界级科技企业手里,这些企业凭借着自身独特的技术优势、数据优势,在元宇宙中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威。由于元宇宙突破了传统物理性的控制,具有高度的自由性,使得现实社会中的政府、社会组织、个体难以在元宇宙中拥有话语权。这就会造成世界级科技企业的技术霸权问题。在世界失衡方面,元宇宙打破了时空,万物在场,既存在有生命的“数字人”,也有非生命的智能体,是一个比现实社会更为复杂的智能虚拟世界。在元宇宙时代,最大的伦理问题,就是如何处理元宇宙与现实世界之间可能的失衡问题。人们都愿意待在元宇宙中,谁来建设现实世界?元宇宙中的规则秩序能否与现实世界的规则实现无缝衔接?因而,如何构建元宇宙的规则秩序,使元宇宙能够有序运转,特别是构建一种元宇宙与现实世界之间的有序衔接的新秩序,是亟待解决的社会伦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