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会花心思去了解一位老人呢?
在腾讯产品岗的面试题中,有一道经典题:“如何向 60 岁的老人推广无人机?”
2020 年以前,你大可以发挥想象力去作答,现实中也不会真有智能产品的推销员跑到老年人那里去费力推销,但 2020 年后,这道脑洞题有了更强的现实意义:
◎ 如果 60 岁的老人不会使用某项科技产品,要怎样教会他?
◎ 如果 60 岁的老人必须使用某项科技产品,该如何改进设计以便老人使用?
◎ 如果有的老人就是学不会这种产品,该有什么样的替代品?
如果这三个问题没有解决,那是哪里出了问题?
哪里出了问题?
最近,关于老人与互联网的矛盾频频上热搜。
今年 8 月,哈尔滨一位老人因无法出示健康码而被公交车拒载,同月,大连一位老人因同样的问题,在地铁站同安检人员发生争执;11 月,一位行动不便的老人为了社保卡激活,被人抬到银行进行人脸识别,而另一位老奶奶独自冒雨交医保,却被工作人员以不收现金、仅支持手机支付为由拒绝。
看着老人们在视频里愤怒或无助的样子,心疼的网友纷纷指责互联网“不作为”,没能照顾到老年人的感受。
殊不知,对于互联网而言,这题也超纲了。
从诞生到高歌猛进的头 20 年,互联网打交道的对象,大部分是一群 35 岁以下的年轻人。
自 1997 年开始,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每半年一次出具一份《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对中国人的上网情况进行统计。
1997 年 10 月,当时中国的网民数量为 62 万,其中,35 岁以下网民占比为 84.1%,50 岁以上网民占比 4.8%。
2007 年,50 岁以上网民的占比为 4.7%,同期 35 岁以下年轻网民的占比是 80%。
十年里没有发生根本性改变。
2008 年 6 月,中国以 2.53 亿网民数量,超越美国成为互联网世界人口最多的国家,参与这一历史性时刻的中国 50 岁以上网民仅有 986 万人,而当年全国 50 岁以上的总人口有 3.7 亿人。
2012 年以后,中老年人的触网数量肉眼可见地增长,2017 年 50 岁以上网民人数占比破 10%,是 10 年前的两倍。不过从绝对人数只有 8000 万,依然是互联网网民里的少数派。
自始至终,年轻人都指引着互联网的发展方向。
服务“后浪”的公司享有资本世界最高的估值评价,羽翼初丰的“后后浪”被人掰开揉碎地研究,生怕错过下一个年轻人的风口。
与此同时,甚少有人关心前浪、前前浪在想什么,它们就像房子里的大象,明明数量庞大,却被视而不见。
反正大部分时间,它也不动弹。
直到 2020 年,大象一声怒吼,震破了次元壁。
截至 2020 年 6 月,50 岁以上的网民占比猛然激增到 22.8%,占据了中国网民总数的近四分之一。
这一切发生得很快,快到“唯快不破”的互联网都傻了眼。
2020 年 3 月到 6 月,全国中老年网民增加了 6100 万人,人数累计升至 2.14 亿。短短三个月时间,实现了最初十几年都没能达成的年龄层跨越。
疫情、健康码、居家网购,令过去并不热衷于线上人生的中老年人,被迫加入互联网大军,而自诩成为新基础设施的互联网,对此却毫无准备。
无准备之仗
2015 年其实中老年人给过它一次机会。
那一年,50 岁以上网民数量占比达 9.2%,比去年高出 1.4%,这是中国进入智能手机时代后,中老年人占比增长最快的一年。
这与 2014 年发生两件大事有关。
第一件大事是 2014 年年初,微信在春节期间开通微信红包,发送大量补贴;另一件大事,是 2014 年末,淘宝双十二新推出线下用支付宝付款,全场所有商品 5 折活动。
谁也没想到,巨头为争夺移动支付市场打破头,却意外打动了过去几年最抗拒互联网的一波中老年人。
在“利诱下”,2014 年春节期间,微信红包成了长辈们和年轻人之间的新互动游戏,亲戚群里热火朝天地发红包,许多中老年人为了加入这场游戏,有手机的开通了微信,没手机的买来了手机开通,正式入网;而双十二期间各大城市的广场上“妈去舞空”,全中国的大妈拿着手机冲向超市、面包店、零食店甚至海底捞。
尽管如此,大部分追逐风口的人,也只是把它视作一次“意外”而已。
只有少部分企业感受到了中老年人这股疾风,及时调整了方向。
2014 年,一款可以帮助人们在朋友圈或微博发 100 张图片的应用软件“美篇”上线,之前的定位并没有精准特定人群,但到了 2019 年 10 月,累计注册用户超 1.2 亿,核心用户几乎全是中老年人。
2017 年,小程序“小年糕”上线,同样是主打照片和视频制作这种面向普通用户的功能,而截至 2019 年 7 月,小年糕中老年用户达到了 1.1 亿,占比一度超过 80%。
类似的故事也在大厂发生,起步于年轻人或对标年轻人的抖音、快手、趣头条、微信视频号等,在争夺下沉市场时,也意外收获了一大批中老年用户。
10 月重阳节前夕,趣头条以自家的数据为基础,发布《2020 老年人互联网生活报告》,首次向世界展现了百万 60 岁以上老年人在趣头条上的网络新生活。
2020 年 3 月,抖音的新安装用户中,46 岁以上用户的占 1.5%,与此同时,18 岁以下、19-24 岁、25-30 岁的用户分别同比下降了 0.4%、5.5% 和 2.2%。
中老年人的涌入迫使企业找到了新定位。
如今,美篇和小年糕,成了名副其实的“中老年应用”,在年轻人看不见的知青群、老战友群里,它们被口口相传,低调扩张。抖音、快手、趣头条纷纷在 2019 年调整战略,发力争夺中老年用户。
重新规划路线
当然这一切,与 2020 年相比,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因为中老年人面临的,不是简单学会使用一个小应用、小功能,而是需要在非常短的时间内,学会一些列高难度的互联网操作,比如:
1. 熟练掌握包括线上买菜在内的网购技巧;
2. 充分掌握各大医院网上挂号的入口和方法;
3. 掌握健康码登记技能,并能在各种场景下灵活调取;
4. 在公交出行受阻的情况下,高效运用网约车服务;
5. 在去银行、社区办事时能从容应对突然出现的各种智能操作。
这样的考卷难度,年轻人都未必能对答如流,才入网几个月的中老年人难免会发生剧烈的排异反应。
但我们除了要给老人时间,也要同样给互联网以耐心。
过去互联网对中老年人不友好,有些偏科,是因为大量数据游离在网络之外,非不愿,实不能也。
而美篇和小年糕等企业的例子恰恰也证明,一旦数据被捕捉、被重视,互联网是可以服务好中老年人的。
正如《大数据时代》里说的那样:一旦世界被数据化,就只有你想不到,而没有信息做不到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