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三螺旋理论和创新生态系统理论,本文认为硅谷形成了由政府部门、大学教师及学生、科研机构研究人员、企业家、风险投资家以及各类中间机构、非正式社区组织等创新要素构成的两个层次的复杂社会经济网络:一是由企业、大学、政府等创新主体及其形成的创新群落构筑的创新核心网络层;二是由创新基础设施、创新文化、专业性服务机构、风险资本、各种行业协会和非正式社交网络构成的创新环境支撑层(如图1)。本文对硅谷地区各创新主体、创新要素及创新环境的功能做如下解析:
图1 硅谷创新生态系统示意图
世界一流大学源源不断地为硅谷创新网络输送创新人才和知识成果
作为创新核心主体之一,大学在硅谷创新体系中的主要作用便是为系统中各主体输送人才和知识,从而实现知识、信息、资源等在网络中流动和传递。
斯坦福大学和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每年要向硅谷输送几千名高级人才,主要从事创新领域的研发工作。斯坦福大学工学院的博士、硕士毕业生,基本都在学校50公里内就业;据统计,斯坦福校友创立的公司每年盈利达到2.7万亿美元,1930年后共创造540万个工作机会。加州州立大学圣荷塞分校、加州大学圣克拉拉分校等培养出大量的优秀工程师,他们精通各种专业设计,善于把新想法转化为实际产品。此外,还有加州大学圣克鲁兹分校、丘陵学院(Foothill College)、迪•安萨大学(De Anza College)和凤凰大学(University of Phoenix)等一流的专科院校培养了大批善于解决实际问题的技术人员。
除了为硅谷大量供应一流的工程师外,斯坦福大学和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两所大学作为硅谷地区的知识生产中心,持续不断地为该地区输送最新的研究成果,许多半导体和计算机科学等领域的技术发明,如喷墨印刷术、光盘记录仪、鼠标输入器和计算机用户界面等都被硅谷的企业吸收、应用,并最终形成产品。
硅谷地区的大学与政府的联系较弱,但同当地企业之间建立起了紧密的合作纽带。以斯坦福大学为例,其致力于加强大学与企业之间的联系主要表现为:一是成立了斯坦福大学研究所(SRI),其主要功能是从事和国防相关的研究并帮助发展硅谷的公司;二是通过“荣誉合作项目”向当地的公司开放课堂,鼓励电子公司的工程师直接参与研究生课程或者通过特别的电视教育网络在公司的教室里学习斯坦福大学的课程,加强公司和大学之间的联系,使工程师们既能同新技术保持同步,又能建立专业联系;三是斯坦福工业园区成立后,园区内的公司常常请斯坦福大学的教授担任顾问,并聘用斯坦福大学的研究生为雇员,同时这些公司也会参与同公司业务相关的斯坦福大学的科学研究项目。
此外,硅谷6所社区大学所提供的技术培训项目极大地促进了大学和企业之间的联系。社区大学对地方商业的需求反应极为灵敏,他们与当地公司订立合同,为其雇员专门授课。作为回报,地方技术公司派出顾问,帮助当地大学改进电子学教材,同时也为教师提供兼职工作的机会。
以“引擎”企业为中心构筑了硅谷的创新网络并实现区域创新种群的不断演化
硅谷创新体系中最活跃的便是由各类企业形成的开放的、相互竞争与协作的企业创新网络。企业创新网络不受任何一个大公司或几个大公司的控制,而是“引擎”企业、中小企业和初创企业通过物质流、信息流、技术流而形成竞争和合作共存的创新网络(如图1)。
“引擎”企业是创新网络的核心,除具有较大的研发投入和产出、拥有核心技术并主导行业发展外,“引擎”企业对周边地区的开放性很强,通过不断研发向市场推出新产品、新技术,同时也不断培养创新人才;中小企业作为“引擎”企业的供应商,通常也拥有细分领域的核心技术,成为企业创新网络中不可缺少的部分;初创企业多数由应届毕业生或辞职创业工程师等创新型人才创办,常常能发现市场上的空白领域,并通过出卖产品、技术、企业或上市等手段获得成长。理论上讲,硅谷地区大量的小型专业化公司之间会产生相互拆台的竞争;而硅谷的辅助性社会机构、学校和大量合作实践为企业间的学习和调整提供了基本体系,使得工业分化并没有导致竞争脆弱和经济衰退,反而有助于增强企业创新网络的弹性和适应性,提高了该地区的技术水平并实现可持续的创新发展。
20世纪50年代至今,硅谷地区经历了数次大的技术变革,每一次技术变革都会导致该地区新的企业和创新集群的形成,同时也会孕育新的“引擎”企业,成为新的产业和创新种群发展的引领者(如表1),创新种群的升级演化也在不断重塑着硅谷的创新体系。
表1 硅谷创新生态系统中“引擎”企业为代表的创新种群及演化路径
资料来源:根据《世界硅谷模式的制度分析》和《硅谷百年史──伟大的科技创新与创业历程:1900-2013》的相关内容整理形成
奋发有为的政府为硅谷创新系统的形成提供各类规制保障
政府的职能主要在于营造公平、自由的竞争环境,提供有利于长期投资的税收结构,并运用政府采购的手段给予支持。硅谷虽然不是政府计划的产物,但政府的政策支持,特别是政府采购和对企业低息贷款对促进硅谷发展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首先,联邦政府投入了大量资金扶持大学在国防、航天、通信、信息以及材料领域进行大规模的基础研究,由此源源不断地产生世界一流的技术和发明,培养世界一流的科技人才,催生出从国家实验室走向硅谷进而扩展至全球的商业成功模式。冷战时期,联邦政府向斯坦福大学和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进行大笔拨款,全力发展高科技,政府对大学的大量科研投入使得大学能专注于基础研究,从而为科技创新提供持续发展的动力源泉。
同时,不同层级的政府通过出台不同政策以鼓励硅谷的创新活动,并为创新的持续发展提供保障。例如,美国联邦政府在促进技术创新方面的政策主要有:建立知识产权保护和专利制度;建立风险投资基金;直接提供研发经费;增加对教育的投入,以培养更多高素质的科技人才;通过税收制度鼓励向研发活动进行投资;对某些行业进行保护,以避免受到国外公司不公平竞争的损害,直至它们能够在技术上自立;放松反托拉斯政策,使厂商充分利用其创新成果等。而州政府和地方政府致力于硅谷基础设施建设,兴办各类职业与技术类教育,为企业培养各梯级的人才。
总之,联邦及州政府通过各种直接或间接的方式为硅谷地区的创新发展提供包括资金、法律法规、政策等方面的支持,为硅谷地区营造和培育了良好的创新环境。
创新支撑要素是创新活动持续稳定进行的催化剂
(1)风险资本。硅谷有着世界上最密集的风险投资基金,紧邻创新企业,形成了外界不易观察到的“生态循环”。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风险投资逐步取代国防军费,成为硅谷创业者的主要资金来源;据调查2014年,硅谷总共收到了145亿美元的风险投资,占全美风险投资总额的比例高达43%。同时,风险投资者也成为当地社会及职业系统的中心人物,风险资本产业也成为硅谷崛起的经济引擎。
(2)专业性服务机构。硅谷的工程师与企业家们建立了一种灵活的行业系统,该系统不是围绕单个企业,而是围绕这一地区及其专业技术网络而建立的。硅谷通过积极发展人力资源服务机构、技术转移服务机构、金融资本服务机构、管理信息咨询服务机构、财务服务机构和法律服务机构等多种类型科技中介,形成了完善的科技中介服务体系,加强了科技创新专业技术网络的构建,促进了硅谷创新要素的整合,提高了硅谷创新产出的效率。
(3)各种行业协会和非正式社交网络。商业协会、行业会议、商品展示会及各种俱乐部等一系列正式、非正式的聚会是硅谷地区人们交换信息的场所,从中可以获知有关竞争对手、顾客、市场和技术最新进展。硅谷地区的社会关系网和专业人员网并不局限于传播技术和市场信息,同时也是有效的求职招聘网络。为鼓励公司间的信息交流,西部电子制造商协会(WEMA,美国电信协会的前身)经常举办各种研讨会和教育性活动,如经营管理培训,主要课题包括从公司融资、营销技巧到生产管理和出口辅助等,这些培训对于在技术方面极具实力而在管理方面毫无背景的许多中小公司管理者而言极具价值。
完善的创新基础设施和开放包容的创新文化培育硅谷的创新土壤
硅谷的成功并非仅仅源于各创新主体及要素简单地糅合在一起,而是为其营造合适的创新环境,培养自主创新的氛围并使其繁荣。美国经济学家Porter和Stern于200年首次明确提出创新基础设施这一概念,认为其主要包括公用的创新基础设施及特定集群的创新环境,并且是区域创新系统建构的重要组成部分。
硅谷地区完善的创新基础设施主要包括科技基础设施和城市公共基础设施。大型科学工程、实验基地、大型科学仪器设备、自然科技资源等科技基础设施为开展创新活动提供了基础保障;公共基础设施,如能源供应系统、供水排水系统、交通运输系统、邮电通讯系统等则为创新主体提供了基础生活条件。
同时,创新活动需要与之相适应的创新文化要素作支撑,真正具有创新力的城市(或区域)一定具有深厚的文化土壤。创新文化的特质是崇尚冒险、宽容失败、激励草根、包容异端。硅谷的企业家们勇于创新和冒险、崇尚开拓进取以及敢于承受失败的精神支撑着硅谷地区企业的推陈出新。在硅谷,人们通常认为初创公司不是技术公司,而是一部学习机器。硅谷的开放性则体现在该地区移民比例非常高,并且移民来源地多种多样。据统计,初创企业中约1/4的创始人至少有一个是在中国或印度出生,约1/3的科学家与工程师并非在美国本土出生,这表明硅谷当地文化融合了世界各地文化。在硅谷这个创意的大熔炉里,有着不同母语、不同文化背景的工程师、科学家和企业家成为联结硅谷与其母国科技中心的纽带,使得硅谷的企业能接触到其它地区的技能、技术和市场,这是硅谷始终保持创新活力的重要源泉。
结论和启示
本文借鉴三螺旋和创新生态系统理论,以硅谷为例,对全球科技创新中心的形成进行深度解析,突出了大学、企业、政府三类创新主体作为驱动要素在科技创新中心形成过程中的重要作用,认为风险投资、专业性服务机构、行业协会等要素是科技创新中心持续稳定创新不可或缺的支撑条件,完善的基础设施和开放包容的创新文化则是不断孕育创新的土壤。基于硅谷创新体系的建构过程,本研究认为其他城市或区域谋划并建设全球科技创新中心应从以下几方面努力:
一是着力建设一批创新型、研究型大学,增加区域内知识来源和人才供给。作为科技创新中心的知识源泉和人才库,大学应将关注目光更多投向基础研究和产业共性技术的开发和创新人才培养,大力提高科学研究能力和水平,持续不断地为期注入创新活力。同时应积极推进大学的科研活动与企业、与市场的结合,进一步加强产学研联系。
二是努力培育本土创新“引擎”企业,引领科技产业发展。一个城市只有成长出一批世界级的创新“引擎”企业,才真正称得上是具有全球有影响力的科技创新中心。而“引擎”企业的形成是以大量中小企业的存在为前提的,因此要给小微企业足够生长空间,为民营企业提供良好的发展环境,充分发挥市场竞争机制,尊重市场规律,让大量中小企业能在自由竞争的环境里自然发展,通过自然生长、残酷竞争、大浪淘沙、优胜劣汰,最终培育出有代表性的企业。
三是积极营造浓郁创新氛围,改善创新的生态环境。改革政府管理模式,优化政府公共服务,促进资金、人才等要素的集聚和融合,为企业成长和产业发展营造良好“生境”,放松和解除对投资与融资的管制,提高对承担风险的激励,保护产权特别是知识产权,创造开放与宽容的社会氛围。培育和倡导车库文化、创客文化等创业文化认同,将奇思妙想、创新创意转化为实实在在的创新创业活动。
文章转载自微信公众号“三思派”(ID: Science-Pi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