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软在中国发展的路,是一条反盗版的路。微软在中国18年的历史证明,这条路崎岖坎坷,走不通,所以其掌门人总是走马灯式的轮流。在掌门轮替过程中,人们发现了微软展示出两张面孔:一面是软的,柔情似水,誓与中国软件共同成长;一面是硬的,心狠手黑,打击盗版铁血维权毫不留情。这两种面孔交替出现:先来硬的,硬的不行;马上换软的;软的玩到一定程度,立马又换硬的,玩不下去了,再换软的。有时候,也是软中带硬,明软暗硬。
在中国的10几年来,微软就是轮流交替的使用软软硬硬的手法,借以开拓大陆市场,在这片具有5000年历史的土地上,成就其伟大的帝国的霸权。
1.硬的起源:从傲慢开始
其实,微软最早的中国拓荒者是1992年建立微软北京办事处的首席代表田本和。但是这位来自于台湾的先生,政府关系和媒体关系经营不善,给业界留下了一个不好的印象,被视为微软傲慢形象的缔造者。后来被调回台湾,由杜家滨接任。
2.软的三年:先软后硬
杜家滨先生具有“公关大使”之称。1995年底,微软北京办事处转变为独资公司,这正是杜家滨外交公关能力的体现。在任期内,杜家滨成功地扭转了微软和原电子工业部的关系,也给媒体留下了极富亲和力的印象,这种融洽关系同样令他后来任职的思科公司受益。从表面上看,微软摆脱了最初的困扰。杜先生的努力,使得微软的形象有了改进,业界关系逐渐缓和。但是,光玩软的不行啊,除了公关以外,微软中国还必须要解决微软总部的业绩的要求啊,总部解决业绩要求就一个法子:反盗版。反盗版不受欢迎,导致了微软与政府、民间、业界开始关系僵化。
3.硬的冲突:矛盾激化
1998年2月底,曾在IBM风光一时的打工女皇吴士宏被任命为微软总经理,而非总裁,目的显然不在管理而在销售。吴士宏意在要把微软中国做成中国微软,她迅速地组建了管理团队的“全华班”,并开始改造微软中国公司的企业文化,尽量为微软极具刚性的管理体系中,加入一些IBM式的人情味。但不幸的是,微软总部却要反盗版,在吴士宏任期内发生了两件著名的反盗版事件,1998年起诉北京民安和海四达,1999年起诉亚都,这两桩官司将微软在中国的努力几乎送入地狱。据说吴士宏最反感这种粗暴的反盗版方式,比尔·盖茨强硬打击盗版的态度,不仅深深触及了中国本土企业的神经,也打乱了吴士宏“先礼后兵”的东方式生意策略。呆了18个月后,黯然离去。反盗版的策略没有收到预想中的效果,反而激起了众怒,1999年,有个叫方兴东的人,出了一本书,叫《起来――挑战微软霸权》。
4.裹上糖衣,明软暗硬
明火执仗的打盗版,结果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微软物色了一个新的负责人,高群耀于2000年4月开始掌舵,他一方面扮演着“亲善使者”的角色,每年都要拜会北京市长,每到一地都拜会当地首脑。高群耀之所以被微软相中的,不光是亲善功夫,还有另外一手:反盗版。高群耀先生有个外号叫做“反盗版专家”,他在北京、上海、广州、成都等地,招收了大批人马,成立了所谓的反盗版AP部门,这个部门的任务就是到处去查盗版,然后协商“私了”。知情人士说这为微软增加了许多进项,但也打跨了国内的一些公司,失去了客户的忠诚度。
明着反不行,那就暗着来。这就是高群耀的中国功夫。他在中国之所以能做出这么好的业绩,主要是运用这种明软暗硬的打盗版的手段。虽然打出“客户关怀”、“至尊俱乐部”、“分期付款”、“和气生财”等多种形式,但实际上还是脱离不了打盗版。这里面其实就是调查、发律师函(以前叫AP,现在叫LC)、恐吓,结单,这就是一条路的思路。
数据证明,高群耀时期微软中国迎来了发展史上最好的时期。以2001年上半年为例,WindowsXP和Windows2000销售额增长了117%,微软中国大企业客户部比上年同期增长了42%,政府业务增长了81%。
5.软硬结合:矛盾扩大
高群耀先生任职期间,微软中国跟其上司微软大中华区有激烈的利益斗争。在任期间的北京政府采购项目失利,成为导致高先生去职的直接导火索。当微软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多么大的错误后,高群耀作为牺牲者出局了。
2002年4月唐骏上任后,曾接受媒体采访说“我从来就不主张反盗版”。他一直在试图改善微软在中国的形象,采取了“军乐团计划”、“春耕计划”、“护航计划”等一系列措施。
但是,高群耀反盗版留下的宝贵经验和“遗产”,让微软尝到了甜头。于是,反盗版也成为唐骏先生的必备功课。在唐骏任期内,微软反盗版开始以政府的面目出现--“打假”。2003年1月,北京、成都和上海的工商或公安机关开展了针对假冒FPP产品和非法零售OEM产品的打击行动(尤其以操作系统软件为主)。打击行动分五次进行,其中两次打击在北京、两次在成都、一次在上海进行。行动中共查获11套Windows2000 Server/Advanced Server、2套Office 2000、1套SQL Server 2000、1套Windows98OEM以及一批低端的假冒产品。另外,反盗版的策略从法庭打官2003年下半年,微软公司向杭州市版权局投诉了杭州60多家知名企事业单位以及近百家网吧,原因是其使用盗版Windows操作系统软件。2003年下半年,微软向杭州版权局投诉了杭州60家网吧。
6.明软暗硬
2003年9月,陈永正履新。这期间内,微软反盗版策略发生了新的变化,一方面,继续跟政府协同,通过政府之手打击盗版。2004年6月,微软公司向国家版权局投诉北京中新联数码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和天津民族文化光盘有限责任公司,理由是两公司未经著作权人授权,非法复制“联想操作系统恢复光盘”(具体内容为微软公司的WindowsXP操作系统),并请求国家版权局对这两家公司进行处罚。2007年4月,北京市文化行政执法总队对北京某公司非法复制使用微软软件从而侵犯微软公司软件著作权一案作出处理,责令停止侵权,并处罚款8.5万元,这些行为可以视为唐骏政策的延续。另一方面,高高在上的微软开始降价。另一方面,2005年2月,为了反击盗版低价,微软公司在中国实施“正版增值计划”。其具体行动有:微软的WindowsXP操作系统全面降价,家庭版操作系统建议销售价为786元,专业版为1270元。在陈永正任期内,微软加大了对中国软件公司的投资,并跟众多OEM厂商签署了正版协议,拿到了联想、方正等装机商的大单子,微软与国产PC进入蜜月期,终结了品牌机没有操作系统的“裸”机历史。
应该注意到,微软在陈永正2007年9月离职后,由张亚勤代为“执政”时期,旧疾复发,硬的面孔又亮出来,开始重操反盗版的大棒。2008年1月,青岛市中级人民法院就微软公司、PTC公司和欧特克公司诉青岛某交通设备有限公司侵犯计算机软件著作权纠纷作出判决,判决被告向微软、PTC和欧特克三家权利人公司赔偿172万元。青岛市版权局于同期对被告作出了相应的行政处罚。通过反盗版大棒政策获得赔偿以提升业绩,这不是陈永正柔性策略的延续,而是微软的一贯的传统。
7.一个轮回:重操旧业
梁念坚先生于2008年11月到微软履新。梁念坚对知识产权没有什么新见解,他在接受采访时候说“知识产权是微软最宝贵的资产”、“帮助促进知识产权保护是微软的义务”。在梁先生治理下,微软前几年来的软面纱彻底撕掉,硬的面孔再度完全暴露出来,而且比起历史上几任掌门,反盗版的力度变本加厉。有几件标志性的事件可以参考。
2009年8月20日,番茄花园修改版WindowsXP作者、番茄花园网站负责人洪磊,因侵犯著作权罪,被江苏省苏州市虎丘区人民法院判处有期徒刑三年零六个月,并处罚金100万元人民币。“番茄花园”盗版案因“通过刑事司法保护途径打击大规模软件网络盗版行为”而引起社会广泛关注,并入选2009年度十大知产案例。
2010年4月22日,也就是“世界知识产权日”前夕,上海市浦东新区人民法院就微软公司状告大众保险股份有限公司的三起侵权赔偿案作出一审判决,大众保险公司被判赔偿原告微软各类经济损失共计人民币217万余元。最近微软中国又将反盗版的矛头指向国内庞大的网吧体系,作为微软中国“攻关”的重点之一,微软方面首先将东莞动感网络通讯有限公司(简称东莞动感网络)告上法庭,并将索赔费用从原来的60万元升至158万元。
微软高调门打这几件官司的力度,堪比当年全国沸沸扬扬微软起诉亚都事件,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给这片土地的影响也是深远的。
1993年,比尔.盖茨第一次来到中国,他在CCTV新闻联播节目里露了一面。微软中国的员工奇怪地发现,被中国领导人接见的比尔.盖茨头发蓬乱,神情憔悴。很快人们就听说,比尔.盖茨风采全无的原因是受到来自高层的不客气批评:中国是一个有5000年历史文化的国度。你刚刚来,有太多东西不了解。你们的许多做法很不合适。
据报道说,最早代表微软来到中国开设办事处的田本和,在某种程度上加深了微软不受欢迎的印象。田对待政府和媒体的态度生硬,令人大吃一惊。在拜访政府部门和媒体时,田的下属常常会代他受过,吞下大堆批评意见。他没有弄清楚,在中国,市场和产品是后一层的事,和中国政府一起营造有利的生存环境,让微软成功落地,才是打前站的办事处最要紧的事。后来的杜家滨先生成功地扭转了这种不良的印象,微软摆脱了最初的困扰。
在后来的日子里,这种软性公关和强硬姿态的交替出现成了微软的常态。一方面,微软的中国公司需要的放下身段,加强柔性,以便获得合作和发展,另一方面,还要执行总部的强硬策略。傲慢的微软总部根本不认为需要为中国做出改变,因为在这之前,他们没有为任何一个市场做出过改变。
微软在中国所做的种种努力,似乎都被这种强硬的态度所造成的后果抵消了。以后的事实一再的证明,微软为这种失误付出了惨痛代价。
微软CEO鲍尔默究竟怎么想?微软中国面临着较大的业绩压力。尽管有Windows7和Office2010发布的利好,但微软在中国的增长仍未达到预期,微软中国在微软全球的份额仍徘徊在1%左右,远远不能满足微软对中国市场增长的期望。在这种情况下,中国公司的地位不言自明。面对中国区裹足不前的业绩,微软还是不能容忍。据说,营销行伍出身的鲍尔默一年环球飞行两圈,到全球各分公司进行业绩考评。微软日本公司总经理有过硬的业绩撑腰,在威风八面的鲍尔默面前也很牛气。而每到这时候,中国公司的掌门人早已拭汗不止。近年来,经济危机导致微软营收压力加剧,在极端重视业绩数字的环境里,让所有地区特殊性的解释都苍白无力。
在反盗版问题上,除了换人,18年来,微软没有任何实质性的突破。
梁念坚先生是微软中国换上的最新一位掌门,正在引导微软走向一条危险的路。从前几位总裁风格来看,推行强硬反盗版的,任期不会超过两年。梁念坚若不改弦更张,也走不出这个规律。
微软的压力是如此的多。梁念坚入职的时候,正是微软内外交困的时候。先是赶上了全球性金融危机的爆发,后来又面临谷歌和苹果的在新兴市场上的挑衅。现在还产生了另外一个重要因素,2010年,中美关系摩擦增加。美国人在后危机时代更加关注知识产权,美国商务部长骆家辉在5月21日美国商会的演讲中对此问题措辞严厉,“侵害知识产权行为是美方非常关心的一个问题。”“就长远而言,知识产权保护不力的经济体必将在鼓励创新方面败北,进而失去新产品制造所带来的大量工作岗位。”
我们知道,骆家辉的醉翁之意是在暗讽中国。美国人指责中国的同时,不会注意到中国取得的进步---中国在软件知识产权保护方面从无到有,从有到逐渐完善,经过10多年发展,已经取得了很大进步,也有了知识产权保护的战略纲要-----如果说存在问题,也是发展阶段的问题。揪知识产权说事是不明智的,将知识产权上升为国家之间的矛盾,更是不明智的。就软件盗版率来说,美国人认为中国盗版非常严重,IDC给出的数字是79%,而中国人调查的操作系统盗版率不过才45%。
胡锦涛表示,中美存在不同国情,双方存在矛盾和分歧是正常的,但必须照顾对方核心利益,而主权独立和领土完整对中国人民来说,没有比这些更重要,不论中美两国存在甚麼困难和问题,都要坚持维护双方全面合作关系,妥善处理分歧,以长补短,不应以一种模式去处理问题。
肖容说,微软,你不能用“一种模式”来处理复杂的中国问题吧。鲍尔默或许应该明白,在中国最大也最需要悉心服务的客户并非某个网吧某个用户,而是庞大的中国政府。从中央到地方,政府除了具有强劲的购买力,还对中国正版软件市场拥有绝对的影响力。不明白这个道理的结局也很严重,一个例子就是谷歌。微软若是看不上“小偷”之国的这点生意,大可以学习谷歌,一走了之。不过,届时,怕是不会有人去现代汽车大厦送花纪念的。
微软进入中国,18年,6位掌门,1个轮回。梁念坚先生的担子可谓任重而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