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让我用一个词来概括Facebook给我的生活带来的东西,我能想到的是:多重的快感。它满足了我小小的窥视欲,储存了我的自恋感,用怀旧情绪温暖了我的心,并制造了一个和平、感性、乌托邦似的世界。这里的用户发自内心地喜欢它,并想要维护它——Facebook天才地说服了2亿多的人,让他们装点自己的档案页,并以某种相同的方式一起活动着。当它要对自己的构架进行一些改造时,公司的出发点永远是:“任何的小改动,都是为了让你们更好地与自己关心的人分享一切。”尽管这并不完全是事实。
信箱塞满Facebook的好友邀请
作为这个疯狂增长的数字中的一分子,我这个30多岁的用户,可以说是个迟到者。三年前,一个爱穿奇装异服的22岁女同事曾邀请我加入Facebook,但我没有接受,因为我觉得自己跟她算不上什么朋友。但很快,我的电子邮箱里塞满了来自认识或不认识的人的邀请:“去参观一下我的Facebook主页吧!”终于,我们这群“X一代”也忙不迭地投身于其中。就像我一个四十多岁的朋友所说:“Facebook让我感觉自己格外年轻,这种感觉真是太棒了!”
我自己并不是个天生的参与者——我从没参加过任何一个高中或大学社团——但从去年开始,派对上没有人再问我:“你的电话号码是多少?”他们现在说的是:“我会在Facebook上加你。”如果你说你不在Facebook上的话——那你到底会在哪里?
人们现在的存在,似乎都是以Facebook为基准的。他们的“更新状态”会告诉大家:“我在参加Cardio Barre瘦身健美操课程”,“我在和路虎-揽胜越野车的经销商讨价还价”,或是“我正在厨房里熬汤”。这些信息在我的办公电脑上飞速滑过,提醒着我外面有个活生生的世界,尽管那个世界的人都与我一起沉浸在Facebook的虚拟世界中。
在这个世界中我并不需要找谁聊天,但却不感到孤单。每个人都祝我“一切顺心”,尽管我知道在现实中人们可不会这样。而且,更重要的是,这里没有任何意外、不开心或一塌糊涂的事儿——技术控制着人们的互动,让每个人都待在安全的范围外,既不太近也不太远。我不需要为说错话做错事而难为情,而这是现实生活中难以避免的。这,就是Facebook的承诺,在一个经济、社会和政治都陷入绝望的时代,它仍能用一种完美和诗意的社交联系网来给人期望,这简直就是个社会共同体的美学典范。
当然,这个和平和快乐的社区是个精心设计的产物。在旧的网络世界中,一切都是混乱无序的,而Facebook对于用户填写真实信息的严格要求,成为了镇压这种无序的武器。如果你假冒某个名人,或是同时注册N个账号,很快就会被删除。这里更像是一个维多利亚时代的会客厅,一个精心培育的花园,你带着你的名片进来,跟同类人进行彬彬有礼的交谈。和睦在这里主导着一切,讽刺和挖苦是极少出现的。我们带着精心准备的脸孔,来了又去,分享着一些照片、诗句和无伤大雅的闲谈碎语。
我在Facebook位于帕罗奥图市Palo Alto的总部做了一次小旅行。这里的走廊上有孩子们穿着Facebook衣服和挥舞旗子的彩色涂鸦画,办公室门上还挂着“硅谷,感谢你发明了互联网!” 的标语。这一切看起来都非常的“Facebook化”:亲密、友好、情感丰富,就像一个资金雄厚的博士后课题研究所。
我想跟他们讨论一下社交网对于人们的影响,但这里每个人跟我谈的都是“分享”,这似乎是Facebook里的核心词汇。其次是“隐私”,还有“控制”。(尽管我听说,用户们对网站抱怨最多的就是:他们没办法把朋友贴出来的自己的难看照片删除掉。)
就像考克斯(Chris Cox),公司26岁的产品总监对我说的:“很多时候,人们对于分享是非常谨慎的。他们会说:‘好吧,我会先试试放一张小照片在档案里。’接着他们的朋友开始做出善意的评论,没有人发出卑鄙的攻击,也没有变态的陌生人留言。于是他们突然意识到了:‘嘿,等等,这个可不太一样,我在互联网上,可我是在一个安全的环境里!’”在公司的首席隐私主管凯利(Chris Kelly)看来,“归根结底,人类是一种社交性的动物,他们渴望分享,但只希望和自己认识并且信任的人分享。”
你可以轻松地跟一个分别已久的朋友重新联系,而不需要寄一些过于甜腻、甚至假惺惺的解释邮件;你可以忘记回复一条留言,没有人会介意;你可以疯狂无度地在某人的页面里点击无数次,他一点也不会发觉。
小时候他为什么咬我?
当我们刚开始使用Facebook时,我们就像第一天来到大学校园,渴望着交各种各样的朋友。我们谈论着楼下那个只听老鹰乐队的女生,物理课上坐在自己旁边的男孩,还有那个一点都不酷的橄榄球队长。不到一个星期,我就接到了50多个好友请求,尽管大部分人我已经记不起来了。
这就是Facebook魔力的一部分,真实世界中许多行为的分量,来到这里后会减缓很多。你可以轻松地跟一个分别已久的朋友重新联系,而不需要寄一些过于甜腻、甚至假惺惺的解释邮件;你可以忘记回复一条留言,没有人会介意;你可以疯狂无度地在某人的页面里点击无数次,他一点也不会发觉。Facebook让你的许多行为都变得无辜和无害,它也鼓励着你把所有的社会纽带都重新系紧。
接下来便是个2.0网络文化背景下的故事:我记得在银行街112号的幼儿园上学时,有个叫盖比(Gabe)的小孩总是咬我。课间休息时他咬我的手臂,上课画画时咬我的腿,就连排队的时候也在咬我。在我印象中,这是个可怕的小孩,他还曾把另一个孩子推进教师室的冰箱里。后来,盖比去了曼哈顿的菲尔德斯学院,我一直没有他什么消息,直到有一天,他在Facebook上加了我,并约我出去喝咖啡。见面的时候,他看起来很窘迫,并且告诉了我一些我从来不知道的情况。原来,他一直有学习障碍,而且忍受着非常严重的耳朵炎症。我们同在幼儿园的时候,他连一句完整的话也不会说,必须在课后接受治疗辅导。“这些健康问题让我变得非常暴躁,总想找人打架,因为这比起身体上所受的折磨,根本不算什么。”于是我明白了,儿时印象中的那个人并不是个无良的小暴徒。而这也被记录在了我的档案页中,成为了整个Facebook社会图表的一部分。
为一条不认识的小狗与朋友翻脸
在Facebook上,我一直自得其乐,直到几个月前,一件小事改变了我的看法。那天,我去找牙医看病,那位医生带了一条小狗放在办公室,整个就诊期间,那只狗就被放在了我的膝盖上。回到家,我把这个古怪的就医经历写在了自己的“状态” 里,很快有朋友回应了:“哦,真不卫生!”然而,我一个朋友Judd却冷嘲热讽起来:“那又如何呢?不过是只小狗而已,这也值得大惊小怪?你说说,这难道会要你命吗?”我被惹恼了,立刻回应:“这就是为什么你在Facebook上有100个朋友,在现实生活中却只有两个。现在,你只剩下一个了。”
这件事开始让我对Facebook厌烦起来。我们在自己的页面上贴出的小信息——“ 我被塞车耽搁了,我需要打个盹,我很不开心,我要去度假”,以及不得不去做出的回应——“你为什么不开心?工作很累吗?”等等,让我觉得无聊起来。而有天我朋友贴出了她邻居的护照图片,因为她觉得“真是太好笑了”,想到这张图片会在Facebook的服务器上储存起来,然后不知流向何处,我顿觉背脊发凉。而我的女友则和她的男朋友分手了,因为对方在她的个人页面上发现了她瞒着的一些事情,而她则指责他的偷窥和不信任。
静下来,我开始反思,为什么渐渐对社交网厌倦了?也许,人类对社交网发明以前的生活方式还是比较习惯的。过多的信息,过于庞大的社交团体,过于频繁的交流,反而让人失去了独立和自由。但是,我是不会脱离Facebook的,它上面有我太多的个人信息,太多的朋友和社会关系,如果要完全转移,是件庞大的工程。但我会考虑渐渐地远离它,回到真实的生活中去,一两个月再上去检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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